温锦笙扶着母亲,看上去孝顺极了,又有唐双在一边温柔小意地跟母亲说些体己话,可称得上其乐融融。李东玉在外头招呼他的老朋友们,他的面子也不小,今年是炽手可热的新贵,可不都是不远千里闻风而来吗?
给李东玉的外甥卖个人情,也是给李东玉卖人情,到时候也好分一杯羹。温妤不懂这些弯弯道道,只是觉得吵闹,端着一杯酒躲进角落里做了隐形人。
她也不敢去看母亲。
母亲有爸爸跟温锦笙他们陪着,只怕是在高兴时候,自己出现就是扫兴。小表妹端着酒杯站起来,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温锦笙,脸色酡红,“今天是锦笙哥的重要日子,我这里也就一点小小心意,庆祝哥以后前途似锦。”
小表妹送了个百达翡丽的腕表,又委屈巴巴地说自己零花钱不多,这次是费了半年的积蓄给温锦笙送了礼。大概是脑子有包,温妤翻了个白眼,坐在角落里,喝着侍者端来的酒。
她一向不喜欢小表妹,马屁精,整日拍温锦笙的马屁。她一个劲只是喝酒,听他们说那些奉承话。但她也明白小表妹为什么抱温锦笙大腿,小表妹家里还有个兄弟,显然以后继承权是落不到她手上,可不得巴结温锦笙这个金大腿。
有李东玉跟温家撑腰,温锦笙的起点绝对是甩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。qūyūsんūщū.℃om(quyushuwu)
“请问您还有需要吗?”彬彬有礼有理的侍者看见温妤空空的酒杯。
哪怕是这里站着的侍者也是从头到尾的讲究,温妤盯见他剪裁得当的衣服,白衬衫,黑马甲,身上喷了Versace的香水。温妤虽然平庸,但她识货,只是闻一闻,她就大致猜明白了。这是米其林餐厅,当然要讲究,恐怕他们的工资也不会低。
见什么档次的人就喷什么档次的香水,温妤抬眼看看他的脸。削瘦,似乎有点混血,头发烫染成微卷,脸上保持着礼貌标准的笑容。
不过温妤还是看懂点什么。
他大概觉得,温妤也跟那些人差不多。她哪有什么钱,也没什么前途,这样来搭话,怕是因为她一个人遇到了伤心事借酒消愁,赶着来个“英雄救美”。
温妤心里有了猜想,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,“你好像喷了香水,是V家的吧?”
他点点头微笑,一边脸上有个微微凹陷的酒涡,做出点意外的眼神:“嗯……小姐身上也有香气。”
但他没猜出来是什么。他大概打死都不会觉得温妤身上喷了劣质香水,能出入这种地方的人,能用几十块的东西吗?
“猜不出来。”他有点苦恼。
温妤端了杯酒一饮而尽,也没说什么。心想这还是敬业的,压根不在乎她是什么长相,一心一意地制造暧昧话题。要搁平时,温妤是不会理他的,可现在温妤心里烦躁。
她把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叩着,盯着他。
他那张微笑的脸似乎也难以维持,脸上的肌肉发僵,不自在地眨着眼睛。到他手里出了点汗,温妤才慢吞吞地,细声细气地,“你是外地人吧,听口音不像这里的……最近也是要过节了,你们倒是很辛苦,还加班。”
今天特地包了场,客人多,工作量也比平时要大,更不能出什么闪失。温妤这话倒是说到他心里头了,他来S市一年了,是要混个出人头地的,不然何必跟温妤搭话。
她脾气可真好,也没想象中的难堪。他还没试过勾结人,也是看在温妤一个人呆着,又不漂亮,更好下手些。
温妤这么一说,他有点动摇。
“嗯,不过今天工资加一倍。我看你一个人呆在这,就想跟你说说话……”他还没忘做出点拘谨的笑容,“我平时不这样说话的,就是看小姐感觉很亲切,我家里有个姐姐,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见了。”
温妤心里更烦了,她最烦人家说她可怜,怎么就不开眼乱说呢。她心里越烦,脸上越温和,这功夫还是在李东玉的教训下磨炼出来的。
“没关系,正好我也没有事情,你陪我聊会天。”温妤其实很会说话,只是她讨人厌的时候还蛮多,不熟悉她的人反而要被她迷惑一阵。
总之她的真实性子不讨喜,温妤自己清楚。
侍者渐渐放松,还真的跟温妤一句一句地搭起话来,大多数时候,温妤听着,偶尔说点,宴会还没过一半,她就把他的老底知道个大概。
姓张,今年二十叁,从沿海老家来S市打拼,之前有一份好学历,英文也说得溜,所以在这家高级餐厅做了侍应生,表现很好,也许明年就要提拔到领班。
他是想留在大城市的,其实现在工资也不低,可是他不太甘心,他觉得这是一份没什么前途的工作,上限毕竟是有限的。何况他还很年轻,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。
温妤有一搭没一搭听着,支着下巴,“我知道了。”
心里给这人划分了个类别。能力是有的,野心也是有的,只是没钱没人脉,想找个台阶往上爬,稍稍有点浮躁。他还满怀期待地看着温妤。
不过现在他倒没有指望温妤帮他什么,这一口气说出来,心里就舒服了,可温妤看起来没什么和他做朋友的打算。
“你留个电话,以后我替你看看机会。”
这话纯属满口胡诌,她手里才没有什么机会,可架不住她看起来真,张姓年轻人也觉得温妤肯定是有把握的。他看着温妤,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:“不……不用,能认识你就好了。”
温妤也就随口撒了谎,没什么负担。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,与其说温妤帮他,不如说他还能帮温妤。
她是真不舒服,她一个人的时候,就没有人搭理她,等罩上这层光环,那都跟苍蝇见了血似的,一拥而上。
打发走了人,温妤发觉自己有点醉了,也就不再喝了,等温锦笙冠冕堂皇把那些个场面话说出来,盘算着尾声的时候找个机会溜了。
但温锦笙走了过来,扶住了她的胳膊,闻到酒气,皱皱眉:“你喝了酒了?”
“我凭什么不能喝?”
“还是少喝一点,妈妈不喜欢那样,我是为你好。”温锦笙扶着她,“你走稳点,是妈妈要找你,她要是看见你喝酒,肯定很不高兴,你知道,她不高兴,爸爸跟舅舅也不高兴。”
温妤的酒立马醒了。本来还是半挂在温锦笙身上,这下子站得笔直,脸色苍白。温锦笙还是温锦笙,果然就能找到她的死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