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照旧如常运转。
失窃的内衣与花房的亲昵都不过是昨日流沙,揉出眼眶就消逝得无影无踪,无事可扰,亦无情可追。
又是一天的午餐,孙冠和路满的“莅临”引起食堂喧哗。平时他们都在DR用餐,很少露面公众场合——饥饿营销也是他们烘托自己地位的策略之一——虞越如是想。
两人大摇大摆地坐在中央正位,不必自己取食,谄媚者早就端着各种菜肴围上前去。
“你才吃几口,就饱了?”
一道背影闪过虞越身侧,她转头向后,看到刚刚说话的人望着离开食堂的身影,却没追上去。
邻座凑到孔韬身旁,问他怎么了。“可英这阵子很奇怪,饮食睡眠都很少,去校医那开药吃了也不见好。”孔韬吃着桌上的饭菜,困惑之前女友虽然总是没胃口,但都会陪他吃完,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扔下自己就跑。
“是不是你老招蜂引蝶,害得人家患得患失没安全感啊?”
“去!我哪有这样,你少造谣破坏我们感情。”
孔韬快速扒进几口饭,拍了几下起哄同学的脑袋,也起身跑开,到餐台拿了一盒蔬菜沙拉才走,又激起一片女生羡慕丁可英的感叹。
孙冠和路满的位置恰在一条主道旁,拥挤的人群洒落不少汤汁,有个女生快步路过时不慎滑倒,手中餐盘飞到身前,脸直直磕到地上。
“大庭广众之下就撅起屁股要给爷操了,别这么急呀。”
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像掉进池塘的石头,静默如涟漪般散开,很快整个食堂的人都噤声不语。
四肢触地的女生发出微弱的呜咽声,她用手微微撑起身子,血滴从面上流下,半张脸都花了。
高阳依赶过来扶起她,女生不仅口鼻受到撞击,额上也肿起大包。高阳依扫视周围,正想叫个人扶她去医务室,就有人喊着摔倒女生的名字围过来。
两个女生搀着她走了,高阳依转而乜斜着路满,不紧不慢道:“嘴臭就多刷两遍,别急着出来丢人现眼。”
路满腾地跳将起来,跨步到高阳依面前,居高临下地望着她。“嫌我臭?那可得好好熏熏你了。”他俯身逼近高阳依,魁梧的身躯恰恰笼住娇小的少女。
一片哗然中高阳依抬手就向他面上甩去,在他错身躲开时趁机脱离,路满还欲上手抓她,不防屁股被踹,差点趔趄倒地。
“干!谁——”他转身看到一直翘腿坐观好戏的孙冠推来一盘生鱼片,堪堪停在桌沿。
“饿昏头了你?不该碰的别下嘴。”英挺的冷脸眼皮都不抬,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飘出这句话。
围观群众自觉散去,饱览闹剧的大家饭都不顾吃了,一个个脑袋凑在一起争谈观后感。
“高阳依好飒!怎么办我居然有点想磕她和路满?戚会长对不起!”
“会长和高阳依的人中龙凤乖乖组有点乏味,远不如花花大少为高傲千金折服带感。”
“孙冠也不错啊!他是不是吃醋才阻挠路满的?”
“行了都,高阳依要知道你们在这给她乱拉郎,小心被收拾。”
高阳依的邻座与她同仇敌忾,抱怨路满嚣张那么久,可算是压住他一回。
“摔跟头的女生是高叁文薇诶,她爸爸是C班的数学老师,要是知道女儿被当众羞辱,一定很气愤吧。”
“气又怎样?校长都拿不住他。上次我去交资料,在门外听到路满对校长喊‘应该谢谢我惹事,才有借口好让我爸拨款塞满你的口袋’,猜猜校长怎么回的?”几双眼睛齐刷刷投来问号,“屁都不敢放。”
众人笑作一团,回来后就没吭声的高阳依端起餐盘放回收纳架,路满盯着她的身影,浓眉拧出川字。
突地餐刀柄敲上额头,路满吃痛怪叫,朝孙冠怒目而视。
“你脑子不够玩她,歇着吧。”
周末的午后,层云时隐时现,太阳懒洋洋的拥被假寐,不舍放射万丈金光。
这样的天色大家都窝在室内,露天球场寥寥几人进行着户外运动,场地边缘的空中草坪,更是虞越一人稳居高位。
草坪的地形设计颇似平面迭迭乐,几块大小不一的图形中空相嵌,水泥镶边,绿茵平铺,高低错落恰当看台。
虞越喜欢在这儿看书,眼睛涩了就举目四望,草坪的绿,球场的绿,路边的绿,交映成一片苍翠波浪,润眼涤心。
由远及近的噪声振动着空气,场上打球的人都停下动作。一架模型飞机翻转着绕出几条弧线,球场边的主人眼望天空端着遥控器,拇指慢慢拨动遥杆,飞机一头栽下又急遽昂仰,直叫人手心捏汗又大呼漂亮。
开学一月有余,大家为各学科赛事准备的项目都渐露头角。航模赛是热门项目之一,比赛要求操控飞机完成规定动作,不过大多参赛者的目的为的是炫耀飞机模型。有人定制了星球大战的X翼及钛战机,有人还把战斗妖精雪风里的机型全盘定制整出一队战机……虽然,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,他炸得已经不剩几架了。
每炸一只机,少说就得烧掉上万。有E班女生眼热道,这钱拿去买包不知多保值。
戚况周是一架简单的水陆飞机,造型远不如那些专业定制拉风,却是他亲手制作。虞越听高阳依说,他开学前就在用3D打印空机,后来加持了碳纤维机架,再把电子元件一点点组装调试完成,试飞还不足一周,几乎就能熟练飞行。
球场上零落的几人都聚到戚况周身边,看着飞机向他们降落而来——机身有些倾斜,以不太优美但还算平稳的姿态安全落地。
感受到远处的注视,戚况周朝虞越挥挥手,她刚想抬手回应,觉得有些不妥,欲改为点头,又怕以他们的距离看不见这样微小的动作。犹豫不决间,戚况周早就扭头和他人说话去了。
她在戚况周面前总是慢半拍,每次直面接触都让虞越觉得怎么做都不合适,结果越害怕出错,就越像个笨拙的木头人。
飞机再次冲向天际,半空中它忽高忽低地倒飞横滚着,一线明光划过机翼漫射,乌云散去,太阳睡醒了。
一个也许可行的设计灵感,在虞越心中袅袅浮现。